周斯越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。尹惠权,那个赋予他生命却又将他推入深渊的所谓父亲,在他死后依旧没有出现,仿佛从未有过这个儿子的存在。后事,最终落在了安旎这个与他仅有最后一夜交集的女检察官身上。
她办理了相关手续,领走了那个冰冷的、装着周斯越骨灰的木质盒子。很轻,轻得像他最终未能承受的生命之重。
按照他在最后那晚断断续续的倾诉中隐约透露的愿望——他曾说,母亲是江南水乡人,小时候听母亲描述过太湖的烟波浩渺,那是母亲记忆里唯一美好的地方——安旎决定带他回自己的家乡,江苏宜兴,那个紧邻着太湖的小村庄。
她请了短暂的假期,带着那个木盒,回到了水汽氤氲的江南。她没有惊动太多人,独自一人来到了太湖边。选了一处安静、可以望见浩渺湖光的坡地,她亲手用铁锹挖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坑。
将骨灰盒轻轻放入,覆上湿润的泥土,堆起一个小小的坟茔。没有墓碑,只有几块太湖石随意地堆在旁边,作为标记。
安旎站在坟前,湖风吹拂着她的发丝,带着水乡特有的温润气息。她看着那小小的土堆,心中百感交集。她想起了他最后的痛哭,想起了他写下“安旎姐姐”时的艰难,想起了他生命终结时的平静。
她蹲下身,声音被湖风裹挟着,变得异常温软,如同她昨夜哼唱的摇篮曲,也如同她拍抚他后背时的轻柔:
“周斯越,就在这里安息吧。看着太湖,下辈子……好好投胎。”她顿了顿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愿和坚决,“别再投胎到尹惠权那个混蛋家里了。”
她以为,自己对周斯越所有的同情与付出,都源于那份被他强行赋予的、“姐姐”的责任,源于一个法律工作者对逝去生命最后的、超越职责的人道关怀。她并未深思,这背后是否隐藏着更深的、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羁绊。
她以为这件事,随着周斯越的入土,随着她返回江城继续她的公诉生涯,便会慢慢沉淀为记忆深处一个沉重而特殊的篇章。
……
半年后,一次紧急的抓捕行动。
目标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