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后,她重新睁开眼,眼神里虽然还残留着痛苦的水光,却多了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。
她放下梳子,绕到轮椅前面,蹲下身,让自己的视线与周斯越平行。她伸出手,没有去碰他的手,而是轻轻放在他盖着薄毯的、空荡的膝盖上。
她仰望着他,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让嘴角扯出一个无比温柔、却带着颤抖的弧度。她的声音很轻,却异常清晰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尖上挤出来的:
“哎……”
这一声回应,轻如叹息,却重如千钧。它代表着她接受了这份她自知不配的身份,接过了这份沉甸甸的、用血泪和亏欠铸成的命运。
周斯越似乎听到了这声回应,他紧绷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一点点,虽然脸上还是没有太多表情,但那双原本有些空洞的眼睛里,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、难以察觉的安定。
安旎看着他这细微的变化,心中百感交集。她轻轻将额头抵在他盖着毯子的膝盖上,像是在进行一个无声的宣誓,又像是在汲取继续走下去的力量。
好吧,斯越。
如果这是你需要的。
如果这样能让你感到一丝安全。
那么,从今天起,我就是你的“妈妈”。
我会用我的余生,来偿还那份我永远无法偿清的债,来守护你这个……我亏欠了太多太多的孩子。
这声“妈妈”,不再是简单的亲情呼唤,它成了一道枷锁,一道将她与周斯越的命运紧紧捆绑在一起的、带着血色与泪光的契约。也是安旎在这场跨越时空的自我救赎中,迈出的最艰难、也最决绝的一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