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微婉从袖袋里轻轻抽出那枚麻绳结，线头已经被掌心的温度捂得微微发暖。她没有再翻看，只是用拇指一遍遍摩挲着最后打成的那个死结——那里缠得太紧，像一句憋了很久的话，终于找到了说出口的勇气。
天刚蒙蒙亮，灰白色的晨光透过窗纸洒在桌角。她起身，将昨夜写好的纸条重新抚平，折成小小的方块，仔细塞进衣襟最里面贴着胸口的地方。然后跪坐回原地，对着空荡荡的屋子低声练习：“我自入尚食局以来，从未敢在膳食上有一丝疏忽。三日前北芪入库，火漆印是梅花纹，可签押记录却是甲字班当值，对不上；同批甘草虽经三次查验无异样，但陛下近日脉象现‘沉涩’之象，绝非一日所致……”
她顿了顿，换了个语气继续道：“七皇子中毒症状比陛下早了两天。若毒是从御膳流程开始的，他就不该先发病。这说明，毒源不在尚食局。”
说完一遍，她又从头来过，语速更慢，一字一句清清楚楚，不带情绪，也不求同情。这不是求饶，是陈述事实。她要让每一个字都站得住脚。
门外传来钥匙轻响。
帘子被掀开，林姑姑端着托盘走了进来。这次没有茶汤，只有一碗白粥、一小碟咸菜。她放下东西，看了沈微婉一眼：“你还跪着干什么？起来吃点东西。”
沈微婉没动。“姑姑，我不饿。”
“不吃哪来的力气说话？”林姑姑压低声音，“你真打算请见陛下？”
“不是请见，是求一个开口的机会。”沈微婉抬起头，目光坚定，“我不求赦免，只求陛下能听我说一句真话。如果连这点机会都没有，那这宫里，以后就没人敢说真话了。”
林姑姑盯着她看了好久，忽然叹了口气：“你比我想象中胆子还大。昨夜那碗茶汤的事，换成别人，早就吓瘫了。”
“我也怕。”沈微婉声音很轻，“但我更怕闭嘴不说。”
林姑姑沉默片刻，接过她递来的纸条看了一眼，迅速折好塞进袖中。“我去试试。但你要想清楚——见了陛下，你说什么、怎么答，都不能乱来。现在他不信的不是你一个人，是他身边所有开口的人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林姑姑点点头，转身离开。
沈微婉重新坐下，双手交叠放在膝上，慢慢调整呼吸。她明白，这一去，要么洗清冤屈，要么永无翻身之日。
半个时辰后，脚步声再次响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