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更鼓响,紫禁城落雪。
漱芳斋的檐角悬着最后一盏宫灯,灯罩被北风撞得吱呀,像垂死挣扎的蛾子。乾隆立在廊下,明黄狐腋斗篷已积了薄雪,他却纹丝不动,只把掌心贴在冰凉的窗棂上,仿佛这样就能透过高丽纸,把温度渡给屋里那个人。
吴书来第三次躬身劝:“万岁,已交子时,龙体为重……”
“滚。”
皇帝的声音比雪更冷,却比雪先颤抖。
屋内传出极轻的咳嗽,像雏鸟啄壳,一声、两声,突然剧烈,继而压低的痛吟被锦被闷住。乾隆的指节随之收紧,木棂发出裂声,碎刺扎进掌缘,血珠顺着掌纹滚进袖口,不见踪迹。
他不敢进去。
整整三日,小燕子不肯见他。
那日御花园,她捧着永琪迎侧福晋的赐婚圣旨,笑得比哭还难看:“皇阿玛,您早就把我推给别人了,对不对?”
她对他叩首,额头磕在青砖上,砰然一声,像砸在他心口。
随后她转身,一步一步走出他视线,背影瘦得像一折就断的柳。
当夜,漱芳斋就落了锁。
她说,她只肯见紫薇。
可紫薇在府里待产,尔康挡驾:格格说,她谁也不想见。
乾隆便只好做贼一样,夜夜立在窗外,听更漏,听风雪,听自己把牙齿咬碎的声音。
此刻,屋里又传出瓷器碎裂的脆响,伴着低低的惊呼。
皇帝再也忍不住,推门闯入。
浓重的药气混着血腥扑面而来。
地上一只白釉碗碎成几瓣,乌黑的药汁沿着砖缝蜿蜒,像一条不肯回头的河。小燕子半倚在榻,一只素手垂在榻沿,指尖滴着血——她生生把碗捏碎了。
她瘦得脱了形,春衫褪到肩头,锁骨嶙峋,昔日灵动的鹿眼深陷,却仍盛着倔强的火。
看见皇帝,她愣了愣,随后笑出一声:“哟,万岁爷……终于肯闯闺房了?”
声音嘶哑,却还要逞凶。
乾隆喉咙发紧,一步步靠近,怕惊了她似的。
“朕……只是看看你。”
“看?”小燕子抬手,把唇角一缕血丝抹到腮边,像故意画上的胭脂,“看清了吗?我快死了,您满意了?”
皇帝心脏被撕成两瓣。
他想说,朕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