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坚实的骨头一软,摊跪在了她的裙下。
她看不见他的脸,只瞧见一滴滴眼泪砸在他蓝色的寝衣上,晕成一片黑暗的绝望。久久久久,久到芷秋以为他将要在绝境中获得新生了,可当他抬起脸,一条月光下银晃晃的泪痕却将他拉向了更深的囚室。
四面无光的寸尺之地里,囚禁了他所有的骄傲与自信,他被判了无期之刑,“我也想忘,可当我每天坐着尿尿的时候,我就一刻也忘不了!你知道阉人是坐着尿尿的吗?”
他笑了,震落了眼泪,仿佛是一场雪崩,险些要震散骨头,“你不知道,你没见过,我没让你看见过。假若你瞧见了,你还会瞧见裤/裆里垫的棉布,是吸尿用的。但我天天都能见到!你可以不在意,但我不能假装看不到。你去问一个断了腿的残废,你去问问他,看他能不能忘记他少了一条腿!”
月立黄昏,风卷残笛。陆瞻垂着手臂分膝跪在地上,像一堵坍塌的城墙。飞砂碎砾铺天盖地朝芷秋砸过来,砸烂了芷秋的心。她忽然发觉自己有些过于残忍了,为什么总去要求一个断了腿的人站起来?他明明已经在尽力爬行了……
他爬过来,抓住她的裙角,“我不懂,你为什么非要我忘掉我忘不掉的事?我也不过是个凡人而已,我超脱不了生死也忘不了痛苦,更忘不了恨。芷秋,请允许我有一些懦弱和一点恶念,我向你保证不滥杀无辜,但请你,不要对我有那么高的期望,我本来就是残缺的,没办法完美……”
无人敢进来点灯,仅有圆圆一个月亮照着彼此满布风雨的面庞。芷秋望着他的泪,就想起他的笑容,比冬夜的炭火更能温暖她被霜雪洗礼过的身体。她记得——
起初刚嫁给他的时候,或许是幸福像个梦境,令她总是忧心梦会破碎,于是整宿整宿地发梦,梦里那些张牙舞爪的男人朝她扑过来,常常惊出她一身的冷汗。但一翻身,她就从无例外地落在陆瞻怀里,他会耐着性子哄她,甚至陪她说一整夜的话。他总是将最好的爱给她,补全她命运里所有的缺失。
可他的缺失呢?她想,她要看清,于是蹲下身来,“我可以答应你,甚至可以假装瞧不见你吃那些药,可你骗得了自己吗?”
“芷秋,”他苦涩地笑,泪痕渐渐风干,成了一棵枯死的树,“我只有骗了自己,才有信心去爱你,才会觉得我能像个男人一样为你遮风挡雨。”
“我不需要你伪造的这些假象,我是你的妻子,我是要与你同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