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微婉跪在陈嬷嬷值房外的青石阶上,膝盖底下是未化尽的雪水。她刚扫完早间宫道,指甲缝里还嵌着冰碴,袖口结了一圈薄霜。门内传来一声“进来”,她低头推门进去。
陈嬷嬷坐在案后,手里拨着算珠,眼皮都没抬:“昨儿那碗汤,还算有心。”
沈微婉垂手站着,没接话。
“有心的人,不该懒散。”陈嬷嬷放下算珠,“今晚子时前,把西角院到御花园入口这段宫道清干净。三里地,一寸积雪都不能留。”
沈微婉心头一紧。那段路又长又偏,夜里风大,雪还在断断续续地下。
“奴婢……可有人帮衬?”
“帮你?”陈嬷嬷冷笑,“你是犯错的人,还是立功的人?”
“奴婢知错。”
“那就去。”陈嬷嬷抬眼,“老赵头会盯着你。别想偷懒,也别想耍滑。”
她退出来时,天色已阴得压人。风从墙缝钻过,刮在脸上像刀子。她没回屋,先绕到杂物间角落,翻出自己唯一一条旧帕子——灰布的,边角磨得起毛。她蹲在墙根,用随身带的细麻线和两根发钗当针,一针一针拆开帕子。
天黑得早。她趁着晚饭后的片刻光亮,在油灯下编了个小包,厚实、方正,两边留了绳扣,能套在手腕上。手指僵硬,好几次扎进肉里,她咬牙不出声,只拿布条缠了指尖继续编。
入夜,雪又落下来。
她扛着扫帚出门时,老宫女已经在宫道拐角等着。是个干瘦的老妇,披着褪色的深蓝斗篷,手里提盏破灯笼,脸藏在帽兜里,只露出半截鼻尖冻得发红。
“陈嬷嬷吩咐,我得看着你扫完。”声音沙哑。
“劳您费心。”沈微婉低头应着,把扫帚支在地上,开始一下下推雪。
风卷着雪花往脸上扑,扫帚柄冷得贴手生疼。她低着头,肩膀顶着风往前挪,每扫一段就停下来喘口气。老宫女站在原地不动,偶尔跺跺脚。
中途歇息时,沈微婉悄悄靠近,趁对方不备,将那个小暖手包塞进她袖口。
“天寒,您也保重。”她低声说,立刻退开两步,继续扫雪。
老宫女愣了一下,抬起手看了看袖中露出的一角灰布,没说话。
再往后,她扫得吃力,老宫女竟也没催。有一段坡道积雪厚,她刚要动手,听见身后传来一句:“这段明天再清也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