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他提笔,在朱批旁写了一行小字,没让她看,“你回去吧。今日对话,不必向任何人提起。”
沈微婉行礼,转身往外走。
走到门口时,听见他在后面喊她:“沈微婉。”
她停下,没回头。
“下次进殿,换身干净衣裳。”
她应了声:“是。”然后推门出去。
外面天还没黑,宫道上已有值夜的太监提着灯笼走过。她沿着石板路往尚食局走,脚步不快,也不慢。路过一处拐角,袖中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枚铜印。
她知道刚才那番话,已经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危险的位置。皇帝欣赏她,但也防着她。这不奇怪。在这座宫里,太清醒的人,往往活不长久。
但她不能再躲了。
林姑姑说得对,她现在握着一把刀。不是杀人的那种,而是能让人生、让人死的那种。食材进出,火候掌握,药引搭配,哪一样都能变成无声的刃。她不能假装看不见,也不能任人拿去乱用。
所以她必须说清楚——她不是谁的棋子,也不是皇权的延伸。她只是沈微婉,一个愿意为一口干净饭拼命的人。
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,一下,又一下。
她抬眼看了看天。云层薄了些,露出半角月亮。不算亮,但足够照清脚下的路。
她继续往前走,右手始终插在袖中,紧紧贴着那枚印。
快到尚食局门口时,一个小宫女气喘吁吁跑过来:“沈司膳!刚送来的北芪……有人动过封条!”
沈微婉脚步一顿。
她没问是谁送的,也没问动了多少。只从袖中取出铜印,打开随身布包,蘸了点印泥。
“带我去库房。”她说,“现在。”
小宫女点头就要走,她又补了一句:“通知值日司簿,半个时辰内,所有药材出入暂停登记。”
风又起了,吹得檐下灯笼晃了一下。
她站在原地,等小宫女跑远,才慢慢把手收回来。
铜印上的“守”字,已经被印泥染得通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