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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一怔。
“自尽的,在牢里咬断舌头。”他语气平淡,像在说一件小事,“临死前,他把那枚‘崔’字铜钱含在嘴里,直到咽气。”
沈微婉指尖微微发凉。
“你觉得,他是真想死,还是被人逼着死的?”
“……臣不知。”
“你知道。”他看着她,“你也明白,有些人死了,反而比活着更有用。一个杂役都能咬舌自尽,说明背后的人已经不怕见血了。”
她低声说:“可血一旦流出来,就再也收不回去了。”
“所以我一直在想,”他慢慢地说,“如果有一天我也倒下了,这宫里,还能不能有人守住这点规矩?”
她抬起头,正对上他的目光。
那里面没有疲惫,没有软弱,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。
“您不会倒。”她说,“只要您还在,没人敢明着动。”
“可我会老。”他轻声说,“也会死。那一天来了,你猜他们会争什么?”
她没说话。
他知道她懂。
过了很久,他挥了挥手:“回去吧。明天的膳单照常拟。那碗粥……端上来试试。”
她起身行礼,退出暖阁。
外头天已大亮,宫人们来来往往,一切如常。可她走在回廊上,每一步都像踩在薄冰上,脚下无声,心却咚咚地跳。
回到值房,她从膳单夹层取出那页《礼制辑要》残页,铺在桌上。手指一遍遍抚过“骨肉相残”四个字,久久没有移开。
窗外传来打更声,新的一天开始了。
她拿起笔,继续誊写明日食材清单,一笔一划,稳稳当当。
笔尖忽地一顿。
她想起萧彻最后那句话——“你愿意继续守在这里吗?”
不是问她能不能,而是问她愿不愿。
这不像帝王在用人,倒像一个即将远行的人,在找一个肯等他回来的人。
她放下笔,吹灭了灯。
屋里暗了下来,只有窗外透进一线晨光,斜斜地切过桌面,正好落在那页残纸上。
她的手还搭在纸角,指节微微发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