刑场的血迹被夜雨冲刷得只剩浅淡的红痕时,白未晞躲进了草市尽头的老槐树上。
树身空了大半,朽烂的木质里积着经年的落叶,正好容得下她蜷起的身子。
白天她就藏在树洞里,听着外面流民的咳嗽、孩童的哭闹、士兵的呵斥,像听一场永不停歇的杂戏。
夜里她便探出头,看月光漫过草市的破屋、烂棚,看饿殍在街角僵硬,看精怪在阴影里探头。
这里的精怪和邙山的不同,它们身上带着烟火气的馊味,和人类一样,为了块馊掉的窝头就能争斗半天,爪子上沾着的不是露水,是地沟里的油污。
油盏张的死像颗石子投进她混沌的心湖,漾开的涟漪久久不散。她不懂那股堵在胸口的闷是何意,于是她开始看,像老樟树站在山坳那样,看着这片被乱世啃噬的角落,试图从人类的举动里,找到那股 “闷” 的源头。
草市的清晨总是从争抢开始。
天刚泛白,城门口就挤满了逃难的流民,衣衫褴褛,面黄肌瘦,肋骨在破布下支棱着,像被风卷来的枯叶子。
守城的士兵提着鞭子抽打,骂骂咧咧地把他们往草市赶,却又在搜身时抢走他们怀里最后一点干粮。
有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跪下来哭求,被士兵一脚踹翻,怀里的布包滚落在地,露出半块发霉的饼,立刻被周围的流民疯抢,转眼就撕成了碎片,连带着几个人滚在泥里厮打,指甲抠进对方的肉里,嘴里还发出野兽似的低吼。
白未晞坐在树洞里,看着那妇人趴在地上,用手指抠着泥里的饼渣,往嘴里塞。她的孩子已经没了气息,小脸瘦得像片纸,眼睛还睁着,她却还在喃喃:“宝儿,娘给你找吃的了……”
这时,阴影里窜出只灰毛鼠妖,拖着条断腿,想去抢妇人手里的渣。
刚靠近,就被妇人一把抓住,狠狠往石头上砸。鼠妖发出凄厉的尖叫,化成一缕黑烟消散了。妇人却像没看见,依旧机械地抠着泥,指甲缝里渗出血,混着饼渣一起塞进嘴里。
白未晞的指尖在树皮上划出浅痕。她见过精怪伤人,也见过人杀精怪,此刻却分不清谁更像 “恶”。
鼠妖为了活,妇人也是,都在抢那点会烂在泥里的东西。树洞里的风带着土腥味,吹得她睫毛微动,眼里却没什么波澜。
日头升高时,草市会短暂地 “活” 起来。
有人摆起地摊,卖些偷来的旧衣、捡来的破碗。
还有像油盏张那样的,靠着算命、卜卦混口饭吃,只是他们的 “法器” 更简陋,有的用块破龟甲,有的直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