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泥地上用手指划,嘴里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话。
白未晞见过一个瞎眼的老妪,靠摸骨算命。有个士兵来问前程,老妪刚说 “恐有血光”,就被士兵一巴掌扇倒,踹了几脚。
老妪趴在地上,没哭,只是摸索着把散落在泥里的铜钱一个个捡起来,指尖被碎石划破,血珠滴在泥里,很快就看不见了,像从没流过。
可到了夜里,白未晞却看见那老妪把铜钱分给了两个孤儿,自己啃着块树皮,嚼得咯吱响。
她还见过一个瘦高的汉子,白天帮士兵搬运抢来的粮食,得了半块饼,转身就塞进一个奄奄一息的少年嘴里。
可第二天,她又看见那汉子为了争一个蒸饼,把另一个流民推下了护城河,看着对方在水里扑腾,脸上没什么表情,像在看块漂走的木头。
这些画面像走马灯似的在她眼前转。善与恶,在饥饿和死亡面前,变得像草市的光影,忽明忽暗,分不清边界。
她只是看着,像看蚂蚁搬家,看落叶归根,指尖的温度没什么变化。
有次,她看见只狐妖化成人形,在角落里给一个快饿死的小女孩喂水。狐妖的尾巴没藏好,在裙摆下轻轻晃,毛茸茸的尖扫过地面。
白未晞本以为它要吸女孩的精气,却见它只是等女孩缓过气,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,临走前还在女孩身边放了颗野果。
那是邙山常见的 “酸浆子”,她认得,果皮上还沾着点山里的泥。
她也见过 “干净” 的人变成最 “脏” 的。
一个穿长衫的书生,起初还在给流民讲 “仁义礼智”,唾沫星子溅在破碗上。可当士兵把抢来的米洒在地上,让流民像狗一样争抢时,他却冲得最快,为了一把米,把一个老丈推倒在地,踩着他的手爬过去,长衫被撕破了也没回头,嘴里还念叨着 “先活下去再说”。
白未晞蹲在树洞里,看着月升月落,看着人来人往。
她脖子上的铜铃早已锈得彻底,却偶尔会在她看见血光时,发出极轻的嗡鸣。
她开始明白,油盏张的死不是偶然,就像树洞里的蛛网总会粘住飞虫,这片土地上,死亡和抢夺,本就是常态。
她不再觉得胸口发闷。不是那股情绪消失了,而是像看惯了邙山的阴雾,慢慢习惯了。
她依旧会在士兵打人时,指尖泛起寒气,让对方脚下的泥结层薄冰,摔个跟头。会在看见孤儿被欺负时,悄悄把几块石子滚过去,绊倒那些恶少。
但她不再追问 “为什么”,就像老樟树不会追问风为什么吹,水为什么流。